舞着雄狮去北京

       重返庞庄，探访狮子，源于有人问我：你知道呗？1949年开国大典，庞庄舞狮人去天安门前耍狮子。这一问，像根绳子把我拽回庞庄。在庞庄，庞九章、庞五臣、庞建军两代舞狮人异口同声：天安门耍狮子，那还有假？咱老百姓不说假话！

      回来说与叔叔，他曾是县文化局副局长，他说：庞庄狮子去没去我不清楚，但是大阳村大鼓去了，当年我写清苑大鼓，市文化局一位老干部亲口告诉我的……叔叔的话是佐证，大阳大鼓去的，庞庄狮子怎么去不的？虽然他们没有照片、没有奖章，我也信。
 

       狮头狮身凝心血
 

       “庞庄舞狮有上百年的历史，它和徐水北里狮子同属北狮。”庞建军是第三代舞狮人，属马，1966年生人，他介绍说，“狮头、狮身都是我们亲手做的。”
 

       庞建军告诉我们：狮头、狮身制作者主要是庞喜堂和庞建军，他俩都是民间白活制作高手，扎制的牛马活灵活现。庞喜堂是庞庄狮子的创始人，跟了三代舞狮人。刚开始，用竹篾煨制、绑扎狮头的骨架，做出来四不像，他不灰心，拆了做，做了拆，慢慢改进，不知多少遍，才琢磨出其中门道。再用旧布像抹夹纸一样，一层一层抹在骨架上，起承转合不敢马虎。晾干后上色，画出眉眼，真是栩栩如生！
 

      狮子的下嘴唇是活的，嘴巴可以开张，舞狮人从嘴里往外看。在嘴里挂一块蚊帐布，好似垂帘听政一般，舞狮人可以看见外面，观众却看不清舞狮人。眼睛是心灵的窗户，狮子眼至为重要。开始，眼是画上去的，呆板发死。后来，用灯泡当眼睛，涂成黑颜色，还蛮精神的，但是灯泡容易破碎。在医院看到拔罐大小合适，用做眼睛，再把眼皮剌开，可以互相眨眼示意，增添了灵气和趣味！
 

       狮身是用强白布裁成长7尺、宽5尺的长方形。身上的毛原来用麻批，剪成1米来长，劈成细丝，上刷广告色，然后绑在一根细绳上晾干，缀缝在狮身上。但是麻批容易掉毛，一场舞狮下来，满地是毛。庞喜堂反复琢磨，改用打包用的玻璃皮，毛不掉了，色泽还鲜艳。可玻璃皮不好上色，还容易掉色。庞喜堂又反复试验……狮身黄毛，狮子头部、背部染成红色，红黄搭配，很是好看。舞狮人腿上也绑着缀满黄毛的布。舞狮时，还要把狮头和狮身连在一起，披上狮皮就是只见狮子不见人。
 

      “舞狮时，狮子披挂整齐才出来，人们不知道里边怎么回事，有神秘感。”停了停，庞建军说，“现在有些舞狮的，手拿狮头，直不愣登就上场了。中场休息摘下狮头，敞开狮皮，这样跑风漏气，有啥意思？”
 

       舞狮雄风荡乡里
 

      庞庄舞狮是民间花会，主要在春节和寺庙法会活动。请舞狮班要下聘贴，分派车辆去请。有车的人家都很踊跃，好几辆牛车上坐满了人，怀揣着干粮，敲着大鼓，浩浩荡荡出发。那时是纯娱乐，不挣分文。

      狮子分为太狮和少狮。太狮两人前后配合表演，前者是狮头，双手托举狮头，腰间抽一搭袍；后者是狮尾，身披狮皮扮演狮身，俯身双手抓住前者腰部搭袍。少狮是小狮子，一个人头戴狮头，身披狮皮表演。
 

       表演开始前，太狮和少狮装扮齐整，趴窝在场地一侧。文武场家伙一响，引狮郎手持绣球上场。引狮郎堂堂英雄气概，还有良好的武功。庞庄的引狮郎庞双贵、李会年都是唱戏的武生，庞双贵是京剧，李会年是老调，一出场就是一串筋斗，跟着一片叫好声。
 

      一次在臧村，表演的场地比较大，同场贾辛庄的高跷，蝎子爬爬走了半圈就不行了，而庞双贵轻轻松松地转了一圈。引狮郎手中的绣球是不可缺少的道具，狮子喜欢绣球，一见绣球，精神抖擞，紧跟引狮郎的绣球上下翻腾。引狮郎“前空翻过狮子”、“后空翻上高桌”、“云里翻下梅花桩”等一系列高难动作，干净利索，叫好声不断。引狮郎与狮子默契配合，演绎着一波又一波动人心魄的高潮。

      庞庄的狮子外形夸张，狮头圆大，眼睛灵动，大嘴张合有度，既威武雄壮，又憨态可掬。舞狮分为文场和武场，文场模仿狮子的看、站、走、跑、跳、滚、睡、抖毛等，形态逼真。“文场虽然没有什么高难动作，但是要动脑子，模仿的要像，”庞建军站起来，边说边耍，“比如，一场下来，狮子到场边休息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此时，后边的狮尾随着用胳膊肘一下一下拱着狮皮，演得惟妙惟肖！”
 

       武场狮头、狮尾更需密切配合，两人合二为一。“开始的时候，狮头可以小声告诉后边——往前跳、往上跳。后来，不再说话，我左脚一点地，后边就知道我要往上跳，他就劲一举，我一用力，就上去了。”庞建军兴致上来，闪展腾挪，展示着“耍长凳”、“梅花桩”、“跳桩”、“隔桩跳”、“亮搬造型”、“360度拧弯”、“独立单桩跳”、“前空翻二级下桩”、“后空翻下桩”等高难度技巧。 
 

       高难动作惊煞人
 

       滚木球，木球放在场子中央，狮头脚一暗示，“噌”就上去了，狮尾紧跟。在木球上一打立桩，狮头站在狮尾膝盖上，拜过四方，两人四脚滚动木球向翘翘板而去。跷跷板一端着地，一端翘起，中间一个铁架支着。“现在，一些舞狮的，把木球放在木板跟里，两边放上桌子，狮子先上桌子后上球，还有人扶着。我们不愿，直接上球。”庞建军说，“还有那木板，怕球滚下去，他们在两边镶上木条挡着，我们的木板只用刨子在中间推推……”
 

       滚木球前半段是上坡路，狮头、狮尾站位稍稍在后，用两双脚向前推球，慢慢爬坡。爬到坡顶，长板前边低落，后边翘起，球转入下坡路，这儿最为关键，不能让球快速滚落下去，要控制住球，慢慢滚动。狮头、狮尾稍微往前站一点儿，两脚往后鞦住球，慢慢往下滚，滚出木板两人一跃落地，精彩亮相，圆满结束！

       三条腿、四条腿更为惊险。在地上放两张1米来高的木桌，上面横着再放一张，这张木桌上再放一张方桌，边长是下面木桌的宽，且这张方桌是倒放的，面冲下腿朝上。引狮郎一跃上桌，手中的绣球引逗狮子。狮子跃跃欲试，鼓足勇气，跃上第一层木桌。可引狮郎已到第二层，舞狮心有不甘，追到第二层，仍是够不着。猛然看到“四条腿”，心中大喜，一跃而上，四个脚在四条腿上蹦来跳去，追逐着绣球，球走狮动，看得人眼花缭乱！
 

      三条腿是把上面的方桌撤去，换上特制的桌子，上面三条腿呈等边三角形。两人四个脚，却只有三条腿可以落足，一个脚必定是悬着的，难度增大。此时，狮头、狮尾一步不能差，一点儿不敢差，但又不能说，眼还看不清，只靠心有灵犀和多年的磨合，才能严丝合缝。穿针引线，又似流星赶月，绣球在动，狮子在动，看得人闭不上嘴，眼不敢眨。家伙点戛然而止，绣球已衔在狮子口中，引狮郎一个跟头翻下，狮子前看后看，一跺脚，从两米高的木桌上空翻而下，场上掌声雷动！
 

       现在，第三代舞狮人六十岁左右。舞狮是力气活，旧时，舞前都准备鸡蛋，退场后生喝鸡蛋补充体力，舞狮场是年轻人的天下。舞狮也是危险活，滚球、三条腿、四条腿、空翻，稍有不慎，一脚蹬空，摔将下来，就是腿折胳膊烂。现在，孩子少，是金疙瘩银宝贝，谁舍得？
 

       和我同去庞庄的有草桥小学校长南红梅，她有意请庞建军到学校，组建少年舞狮班，传承舞狮技艺。但愿庞庄舞狮重振雄风，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。